你覺得這兩根線哪根長? 肉眼所見,毫無疑問會選擇第一根。 但測量了這兩條線的長度,就會有一個新的信念:這兩條線是等長的。 這種認知誤差從何而來?是什麼在決定你的思考結果?你又是怎麼思考的? 一次有趣的思維創新之旅,就要開始了。
作者 | 丹尼爾·卡尼曼 來源 | 筆記俠(ID:Notesman)
思考從來不缺維度。邏輯性思考就一定勝過感性思考嗎?不一定。重要的是大家能否在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問題面前,做相應的思考。 我們在意的往往是問題本身,而不去探索思考的本質。今天,讓我們跟随心理學大師卡尼曼的腳步,學習如何掌控思考的快與慢。
一、系統1和系統2
卡尼曼認為,我們的大腦有快與慢兩種思考作決定的方式。 快思考為系統1,慢思考為系統2。 下面舉一張憤怒的臉和一道乘法題的例子做形象的解釋:
憤怒的臉
▲圖片截自《思考快與慢》書籍
審視這位女性的臉時,你可以确定且迅速地判斷這位年輕女性的頭發是黑色的,你還知道她正在生氣。 此外,你還可以根據自己的觀察對其行為進行推測: 你感覺到這位女性正要說一些刻薄話,也許聲音又大又刺耳。 推測被觀察對象即将做出的舉動并不難,這種活動是無意識的,而且毫不費力。 這就是快思考。
17乘以24等于?
你會對答案的大體範圍有個模糊的直觀認識,能很快知道12609和123不可能是答案。 但如果不花點時間來計算的話,你就無法确定568不是正确答案。 由于想不出一個準确的答案,你認為自己得想想是不是要做這道題。 如果你還沒有做這道題的話,就該試着做一做,哪怕完成其中的一部分也好。 按部就班的運算過程便是慢思考,這個計算過程是腦力工作,需要刻意、努力并且有序地進行,這也是慢思考的一個特征。
二、系統1遇到麻煩,系統2會出面解決
當我們醒着時,系統1和系統2都處于活躍狀态。 系統1是自主運行,很善于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 它在熟悉情境中采取的模式是精确的,所作出的短期預測是準确的,遇到挑戰時做出的第一反應也是迅速且基本恰當的。 然而,系統1存在成見,在很多特定的情況下,這一系統易犯系統性錯誤。 你會發現這個系統有時候會将原本較難的問題作簡單化處理,對于邏輯學和統計學問題,它幾乎一無所知。 而系統2則通常處于不費力的放松狀态,運行時隻有部分能力參與。系統1不斷為系統2提供印象、直覺、意向和感覺等信息。 如果系統2接收了這些信息,則會将印象、直覺等轉變為信念,将沖動轉化為自主行為。 通常情況下,一切都會順利進行,系統2會稍微調整或是毫無保留地接受系統1的建議。 因此,你一般會相信自己的最初印象,并依自己的想法行動。通常情況下,這樣也挺好的。 當系統1的運行遇到阻礙時,便會向系統2尋求支持,請求系統2給出更為詳細和明确的處理方式來解決當前問題:
1. 系統2在系統1無法提供問題答案時,就會被激活。
這好比你碰到了“17乘以24”這樣的乘法題,系統1無法給出答案,系統2便被激活來解決問題。
2. 當你遇到令人吃驚的事情時,同樣會感到自己有意識的那部分注意力會瞬間激增。
在系統1所設定的世界裡,電燈不會跳,貓不會像狗一樣汪汪叫,“猩猩”也不會穿過籃球場。
3. 如若事物違反了系統1所設定的關于世界的模式,系統2同樣會被激活。
有了它,你在生氣時也能保持應有的禮節;有了它,你在夜晚開車時也能保持警惕。當你就要犯錯時,系統2就會受到刺激,加速運作。 回想一下,在冒犯别人的話即将脫口而出時,想把話咽回去是多麼困難。 總的來說,你(或你的系統2)所想所做的大多數事情都是由系統1引起的,但當事情變得困難時,系統2便會接手難題,系統2出馬,所有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系統1和系統2的分工是非常高效的:代價最小,效果最好。
三、系統1:神奇的聯想運行機制
系統1的運行機制出人意料,在對其進行研究前,請先看以下兩個詞:香蕉、嘔吐。 在剛才的一兩秒鐘裡,你一定想到了很多: 腦海中浮現出一些不愉快的圖像和記憶,你的臉有些扭曲,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些反應全是自發的,超出了你的控制範圍。 你的大腦會不由自主地将香蕉和嘔吐這兩個詞聯系起來,暫時在兩者間建立了因果聯系,認為是香蕉引起了不适。 這就是大腦的自然反應。 結果,短期内你會對香蕉失去興趣(不過别擔心,這種感覺總會消失的)。 你的記憶狀态在其他方面也有所改變: 你現在很容易就能識别出與“嘔吐”相關的物品和概念,對它們的反應也很敏感。 比如不舒服、臭味或者惡心等;看到和“香蕉”有關的詞,比如黃色、水果,甚至連蘋果和漿果都包括在内,也會有不良反應。 這些複雜的反應快速地呈現在你的腦海中,而且都是自主發生的,無須費力。 這是系統1的一個運行過程。 你看到這些詞後出現的一切反應都是循着一個名為“聯想激活”的過程發生的: 事物在你的大腦中喚起的想法激發出許多其他的想法,而且這些聯想的行為在你的大腦中迅速擴展開來。 連貫性是這種複雜的思維活動的重要特點,其中每個環節都是緊密相連、相互支持的。 能引發記憶的詞也會引發情感,還能引發面部表情變化和其他反應,比如常出現的緊張和回避傾向。 面部表情和退縮行為強化了引起這兩種反應的情感,這些情感反過來還會強化相應的概念。 所有這些都是瞬間發生的,形成一種認知、情感和生理反應的自我強化模式,這種模式變化多樣又能形成一個整體,被稱為聯想的連貫性。 你的系統1就将這兩個詞随意聯系起來,試圖弄清具體情況。 還預估了可能會出現(從輕度到中等程度)的危險狀況,幫你作好準備去面對這些極有可能會出現的事件,以便為你将來的應對創造條件。 聯想記憶的工作原理是什麼? 當前的研究中有這樣一種見解:一瞬間會發生很多事。 思維活動喚起一個看法不僅會引發另一個看法,它還會激發出很多其他看法,而這些看法還會讓我們想到另外一些看法。 此外,隻有幾個被激發出來的看法是有意識的思維活動;多數聯想思維都是無聲的,隐藏在有意識的自我之後的。 相互聯系在聯想網絡中十分常見。
例如:覺得高興時就會微笑,而微笑也會使你感到高興。拿支鉛筆放在齒間幾秒鐘,有橡皮的一端指向右邊,筆尖指向左邊。然後拿起筆來,咬住有橡皮的那一端,筆尖指向你的正前方。 也許你并未意識到上述活動中,有一個動作讓你的眉毛皺了起來,而另一個動作卻讓你的臉上有了微笑。
四、系統1:眼見為實的想法容易作出倉促的決定
聯想機制一個最基本的結構特點就是它隻能回憶起已被激活的觀點,無法從記憶中獲取可能并不存在的信息。 也就是說,系統1善于提取當前激活的想法來構建最可信的故事情節,但它不會(也不能)提取本系統中根本不存在的信息。 衡量系統1是否成功的方法是看它所創造的情境是否具有連貫性,而與故事所需數據的數量和質量關系不大。 信息匮乏是常事,一旦出現這種情況,系統1則會倉促作出結論。 請思考下面的說法: “明迪克會是一個出色的領導嗎?她聰明又堅強……”你的腦海中一定會馬上閃現出一個答案“當然會”。 你根據非常有限的信息選擇了一個最佳答案,但是你卻行動過早。 試想一下,如果緊随其後的兩個形容詞是“腐敗”和“嚴酷”,你該怎麼辦? 系統1在第一個形容詞出現後就開始自主運作了: 聰明是好的,既聰明又堅強就更好了,系統1非常輕松地生成了這種想法。 如果有新信息出現(例如明迪克思想腐敗),這個故事就會被改寫了,但是系統1并不會等待也不會出現主觀上的不适。 尋找連貫性的系統1和懶惰的系統2相結合,意味着系統2将會贊同許多直覺性的信念,而這些信念又準确地反映了系統1産生的印象。 而我還會運用眼見即為事實原則對判斷和選擇中存在的很多偏見作出解釋,以下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正如眼見即為事實原則指出的那樣,無論是證據的數量還是質量在系統1看來都與主觀自信關系不大。 每個人對自身想法的自信程度主要取決于他們對親眼所見事情的講述效果,即使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沒有關系。 我們經常考慮不到自己有可能尚未掌握對判斷起決定性作用的那份證據,卻總是認為眼見即為事實。
五、系統2:認知任務和瞳孔指示器
雖然系統2認為是自己選擇了人們的想法和行為,可實際上,這些選擇都是在系統1的引導下完成的,系統1才是這個故事的真正主角。 然而,一些至關重要的任務卻隻有系統2才能執行,因為這些任務需要付出努力和控制自我,由此方可抑制系統1産生的直覺和沖動。 如果想讓你的系統2全力運轉,你可以做做下面的練習。 這個練習會讓你在5秒鐘之内達到認知能力的極限:
首先,編一串不同的4位數數字,并将這些數字寫在一張索引卡上。然後,在桌上放一張空白的卡片。你即将要執行的任務叫做加1,以下是其具體做法: 其次,敲打出穩定的節奏(最好是有一個節拍器,并将其設定為一秒一拍)。移動空白卡紙,大聲讀出數字。然後等待兩個節拍,說出一個新的數字(這個數字是将原來那個數字的每一位都加1得來的)。 例如:卡片上的數字是5294,新的數字就應該是6305。另外,跟上節奏很重要。
很少有人在加1任務中能勝任超過4位數的數字,但如果你想挑戰一下自己,可以嘗試一下加3的任務。 如果想知道大腦在快速運轉時身體正在幹些什麼的話,你可以這樣做:
在書桌上堆兩摞書,将你的下巴放在其中一摞上,将一台攝像機放在另一摞上。 打開攝像機,在你做加1或加3任務時,盯着攝像機的鏡頭看。
然後,你可以通過攝像機真實的記錄發現,你的瞳孔大小會随着你的努力程度而變化。 瞳孔大小的數據與受試者的體驗非常吻合: 數字位數越多,瞳孔擴散得越大;任務的難度與付出的努力相符合;瞳孔擴散到最大的時候也正是付出努力最多的時候。 當我們給實驗受試者的數字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時,他們的瞳孔就會停止擴散或是收縮。 “最省力法則”(系統1和系統2的高效分工)主張: 如果達成同一個目标的方法有多種,人們往往會選擇最簡單的那一種。在經濟行為中,付出就是成本,學習技能是為了追求利益和成本的平衡。 因為懶惰是人類的本性。 那麼是什麼原因使某些認知任務較其他的更加困難、更需付出努力呢? 系統2一個非常重要的才能是它能夠處理“多重任務”,它可以提取記憶去執行抑制習慣性反應的指令。 考慮以下的任務: 數出這一頁“的”字出現的次數。 這個任務你以前從來沒有做過,做起來很難得心應手,但是你的系統2卻可以應付得來。 着手這個練習并非易事,盡管在練習的過程中你會有所提高,但真正完成這項任務會很吃力。 現在,假設你在看完這一頁時,接到了另一個指示: 數出下一頁有多少個逗号。 這項任務更加困難,因為你還要克制住不久前形成的傾向,即将注意力集中在“的”字上。 近幾十年來,認知心理學家們有很多重大發現,其中一項就是: 從一個任務轉換到另一個任務上需要付出努力,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尤其如此。 完成加3任務和心算乘法之所以困難,也是因為兩項任務都需要快速轉換。 要完成加3任務,你必須同時在工作記憶中儲存好幾個數字,并且每個數字都要與一個特定的運行過程相聯系: 得記住轉換完的數字以便稍後說出來,一個數字正在轉換中,還有一些數字正等着被轉換。 當前關于工作記憶的測試要求個人在兩個高要求的任務間不停地轉換,在記住其中一個結果的同時,還要執行另一個任務。 能夠很好完成這些測試的人大都能在一般智力測試中取得好成績。 然而,是否能夠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并不是一般智力的衡量标準。 時間制約是人們付出努力的另一個驅動因素。 執行加3任務時,你的匆忙一方面是因為節拍器,另一方面是因為記憶負荷。 你就好比是同時向空中抛出好幾個球的馬戲團演員,無法承擔減速的後果。 記憶減退的速率催促你的步調,迫使你在完全忘記這些信息前不斷進行更新和演練。 任何需要你同時記住許多想法的任務都是匆忙的。 除非你運氣較好,有很大的工作記憶容量,否則你就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工作。 慢思考最耗費腦力的思考形式就是那些催你思考的形式。 你肯定已注意到,在執行加3任務時,你的大腦會不同尋常地高速運作。 即使你靠腦力勞動謀生,在日常工作中也極少有類似加3或是類似馬上記住6位數這樣極具挑戰性的任務。 我們通常會分幾個簡單的步驟來執行任務,以避免大腦超負荷運行。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将中間結果儲存在長期記憶中或是記在紙上,而不是簡單地堆積在工作記憶中。 我們不緊不慢地繞着遠路向目标靠近,通過最省力法則來管理我們的思維活動。
六、我們究竟是如何作出判斷的
1. 系統2的判斷
你可以回答無數個問題,無論這些問題是别人問你的還是你自問的。 同樣,你能評價的事物特征也是無數的。 你能數出這頁中“的”字的出現次數,能比較自己家的窗子和馬路對面那家的窗子哪個高,這些問題由系統2來解決,系統2能調動注意力并通過搜尋記憶去尋找答案。 系統2接受問題或提出問題:不管是提問還是回答,它都能引導注意力并搜尋記憶來找到答案。
2. 系統1的判斷
系統1以不同的方式運行,不斷監視着大腦内外發生的一切,沒有特定意圖,也無須付出多少努力,隻是對當時的情形作出全方位評估。 這些“基本的評估”在直覺性判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為人們常會拿它們來替代更難的問題,這也是啟發法和偏見研究方法的基本理念。 系統1其他兩個特點也支持用一種判斷代替另一種判斷的做法:
一個特點就是系統1具備跨維度解讀價值觀的能力
你可以回答一個大多數人都覺得很簡單的問題:“如果山姆的身高和智商一樣,那麼他究竟有多高?” 此時思維快捷方式便開始運行了。 系統2會集中注意力回答某個特定問題,或是對某種情況的特殊屬性進行評估,集中的注意力又會自動運行其他的評價程序,包括一些基本判斷。 但是随着人類進化不斷完善,系統1可以對生物體生存必須解決的主要問題提供一個連續的評估,這些問題包括: 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我們面臨的是威脅還是機遇?一切都正常嗎?我應該是前進還是逃避呢? 面部表情(微笑或皺眉)是對陌生人意圖的判斷提示,方下巴加上癟嘴唇也許就預示着有麻煩了。 看臉形的精确性不是很高:圓下巴并不代表溫順,笑容(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可以僞裝的。 不過,即使對陌生人作出判斷的能力不高,具備這種能力也是我們的生存優勢。 這種古老的機制在現代社會得到重新利用: 在選舉中,托多羅夫向他的學生展示了一些人臉的圖片,有時展示的時間隻有0.1秒,他讓這些學生按不同屬性對這些面部圖片進行評估,這些屬性包括可愛程度和做事能力。 結果所有學生對這些圖片的評估結果非常一緻。
不同強度的等級在不同領域中都有“匹配”描述
如果罪行是顔色,殺人就應該是深紅,顔色比偷竊更深。 如果犯罪用音樂來表達,大屠殺就應該用強音,而停車不付錢則應該用弱音。 當然,你對懲罰的強度也有類似的感覺。 在傳統的實驗中,有些人用聲音的大小來表達犯罪的嚴重性;其他人用聲音大小來表達法律懲罰的嚴重性。 如果你聽到了兩個聲音,一個是表達犯罪的,一個是表達懲罰的,如果一個聲音比另一個聲音更響的話,你會有不公平之感。
七、如何避免認知錯誤
文首出現的兩根線實驗裡: 你選擇相信測量的結果,但無法控制住系統1帶給你的直觀感受,即使你知道這兩條線長度相同,但是仍然無法把它們視為等長的線。 想要消除這種錯覺,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你再看到兩條平行線,并且線的兩端有朝向不同方向的箭頭時,必須學會懷疑自己的感覺。 要貫徹這一規則,你必須具備識别這種錯覺模式的能力,能夠回憶起你所了解的相關知識。 如果可以做到這一點,你就再也不會掉入缪勒·萊耶錯覺(上述兩條線長度的實驗)的陷阱了。但是,你眼中所見的兩條線肯定還是一條長一條短。 不是所有錯覺都是視覺上的,還有思維方面的,我們将其稱為認知錯覺。 因為系統1是自主運行的,我們無法随意使其停止,因此直觀思維所導緻的錯誤常常難以避免。 我們不可能一直沒有成見,因為系統2可能對系統1産生的錯誤毫無所知。 即使對可能發生的錯誤有所察覺,也需要系統2進行強有力的調控和積極的運作才有可能避免。 然而,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時刻保持警覺性并不是一件好事,想要這樣做也并不實際。 總是質疑自己的想法會使我們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因為系統2在代替系統1進行日常抉擇時總是耗時很長且非常低效。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妥協: 學會區别常會出現重大錯誤的情境,在風險很高的時候,盡力避免這些錯誤。 因為發現别人的錯誤總比發現自己的錯誤更容易。